老来何所依

——心里的贫穷,更需要扶!

2019-02-12 10:56
来源: 竹山法院
作者: 陈朝财

老来何所依

——心里的贫穷,更需要扶!

 

一条坎坷崎岖的小路通向林子深处的一片竹林,竹林边上有三间石板房,梁上石板苔痕累累,墙上泥石剥落,沟壑纵横。我曾不止一次的想,这样摇摇欲倾的老房,能否经得起夏雨倾盆、秋风怒号?所幸,从春花未开到初雪已临,我见证了它一个暑往寒来的坚强!

这次去时,冰天雪地,路比以往难走些。这条路春有芳菲铺道,夏有蝉音悠扬,秋有落叶缤纷,冬有白雪皑皑,但一年四季鲜有人问津。让人不由想起季老笔下“它却终将站在篱笆前等下去,等着不会回来的主人,守着空空的房子”的那条老狗,这条路也在为老房的主人守望着终将不会回来的人。

当你第一次走在那条路上时,会忍不住在心里问一句,怎么会有人住在这个地方?当你走进老房,见到那两个老人,你会用更加强烈的语气在心里重复质问怎么会有人住在这个地方?还会追问一句,他们的儿女呢?

老房里空空荡荡,幽暗角落里一对沉默寡言人,围坐火炉熬苦寒。老太太见到我们,蹒跚着迎上来,灰旧棉袄勉强包裹着瘦骨嶙峋的身体,筋脉突兀的手撑着门,深陷的眼窝就像干涸的泉眼,沧桑中满是渴切。老大爷下肢残疾,拄着双拐颤颤巍巍,摇摇晃晃似风中烛火,他那双干涸的“泉眼”里竟渗出了几滴热泉,或许是饱经沧桑后久存的风霜消融成了泪水。

那是下午两点钟,凛冽的寒风刺骨,两老还未吃上一口热饭,老太太嗓音沙哑地说了一句“厨房的柴火点不着”,让我和同事鼻子一酸。我们钻进了黑漆漆的厨房,摸着了灯,然后拾掇了一把有些潮的芝麻秸秆,到右屋塞进炉火里点燃,然后争分夺秒地疾行穿过主屋,赶在秸秆烧完前送到灶门里……灶火点燃了,我们给两老热了一碗酸菜,煮了一锅面条。两老家徒四壁,我们此行匆忙,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顿饭,两老却感动得热泪盈眶。事后同事自责不已,怎么就不记得买一点粮食蔬菜?哪怕再多做一个菜也好啊!

记得第一次走访两老时,就问过他们“儿女还好吧”!一般人都会答上一句“儿女都还好”或者“儿女对我们都还好”,老大爷却说“我们没有儿女”。我心里正要感叹“可怜之人”,老大爷接着说“儿女都不管我们,跟没生一样”,心里便又怒斥了那“可恨之人”。是啊,哀其人之不幸,怒其子之不孝!

国家精准扶贫,村里给两老盖了安置房,两老腿脚不方便,想跟女婿换一处位置在一楼的扶贫房,村里也多次组织协调,两老的女婿却坚决不换。两老哀求“现在换一换,百年之后,那房子还不是你们的”,换来的却是一句刻薄的“你就住在老房里,百年之后,我就把你埋在主屋下面”,两老声泪俱下的跟我们倾诉这些“家丑”,那一句“我们两个走了哪里需要儿女来埋,这房子一塌,就把我们埋了”深深地刺痛了我们的心。

老大爷的名字跟他的人生一样朴素,“得根”听起来就像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,那本是寄托着传宗接代、生儿防老的美好希冀,现在却像一个残酷的诅咒。老人得了根,却老无所依,在风烛残年里“断了根”,变成寒风呼啸里两棵相互依靠的无根枯木,眼巴巴地望着那被自己呵护着长大的粗壮大树,却无一为自己遮挡风雪。当年他们付出了温情,如今却咀嚼冷漠。

我不禁想起一首打油诗,“隔窗看见儿喂儿,想起当年我喂儿。我喂儿来儿饿我,当心你儿饿我儿”。鸦有反哺之意,羊有跪乳之恩,若是天下的儿女们都能够明白这首打油诗所蕴含的简单道理,就不会有那些老人在晚年里独自承受着凄风苦雨!

扶贫归来,那颓坯的老房,那枯瘦的身影,那渴切的眼神……萦绕心头,久久挥之不去。老人的心里和身外,无疑都是贫穷的,老人的儿女,心里又何尝不是有着一片贫穷的荒漠,那里本该是珍藏孝道的地方。这不禁让人深思,其实心里的贫穷,更需要扶!